退无可退的大滨鹬
上一条推送勿忘新万金（In Memory of Saemangeum），其实是想说鸭绿江口的事。为什么呢？请大家先来看一张地图。
新万金和鸭绿江口的位置示意图，图A中长方形黑框中的区域即为鸭绿江口湿地，而红色椭圆部分则是新万金，引自Zhang et al. 2018
2006年4月23日之后，随着新万金项目海堤的合围，大滨鹬（Calidris tenuirostris）在东亚—澳大利西亚迁飞区上曾经最为重要的中停地渐成历史，种群数量也随即遭受了重创。不幸之中的万幸是，它们还能以相隔不远的鸭绿江口作为替代，这里也很快成为了继新万金之后大滨鹬最重要的中停地。然而，最近在鸭绿江口，大滨鹬和其他以此为中停地的鸻鹬类又遇到了大麻烦，实在是命运多舛呐... 4月10日，复旦大学研究团队就紧急救援项目所遇到的一些看法进行了回应：鸟类专家出谋划策：阿拉善SEE启动资助鸭绿江口迁飞候鸟紧急救助行动后续
大滨鹬，引自https://www.arkive.org/great-knot/calidris-tenuirostris/
而在4月4日，由国际鸟盟出版的专业刊物《国际鸟类保育》（Bird 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在线发表了一篇题为《一鸻鹬类中停地尽管食物资源严重减少仍在被持续利用提示可供替换区域的缺乏》（Persistent use of a shorebird staging site in the Yellow Sea despite severe declines in food resources implies a lack of alternatives）的研究论文，说的正是鸭绿江口的事！
通过2011至2016年在鸭绿江口湿地的实地调查，发现大滨鹬和斑尾塍鹬（Limosa lapponica）在此停歇时的主要食物光滑河蓝蛤（Potamocorbula laevis）密度下降超过了99%！！！
底栖生物生物量（macrozoobenthos biomass）调查结果示意图，左图为总的生物量，右图为光滑河蓝蛤，黑点表示不同的采样点，其大小代表总量，越大就表明量越大。可以看出来无论总量还是光滑河蓝蛤的量从2011至2016年都呈现下降，后者的减少尤为惊人，引自Zhang et al. 2018
食物资源面临如此程度的衰退，多少都意味着栖息地的质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主要依靠光滑河蓝蛤来补充能量的大滨鹬和斑尾塍鹬又是如何响应的呢？2011至2016年间，每年的3月初至5月末春季迁徙期间，研究者们都坚持进行了为期2-3天的鸟类数量调查。结果发现，斑尾塍鹬的数量从2011至2013年间最高峰超过60000只，下降到了2016年的少于30000只。而这一下降主要是由于L. l. menzbieri亚种所“贡献”，该亚种数量从2011年的19147只减少到了2016年的1861只。另一亚种L. l. baueri则表现相对稳定。大滨鹬虽绝对数量变化很大，2013年记录到74900只，2016年则只有29938只，但并未呈现出明显的下降趋势。
斑尾塍鹬（左）和大滨鹬（右）的数量变化，引自Zhang et al. 2018
斑尾塍鹬亚种的区别，menzbieri亚种腰及下背白色部分较多，baueri亚种在相应部位则具有更多更密的横斑。而与很相似的黑尾塍鹬相比，斑尾塍鹬的嘴有明显上翘的趋势，且尾上密布横斑。引自荐书 No. 10 ▏《中国鸟类图鉴鸻鹬版》（了解鸻鹬类的必备参考书）
是什么原因导致光滑河蓝蛤的减少呢？研究者们推测包括（但不限于）有以下三个主要原因：1）邻近丹东港建设导致的水文条件和沉积物组成变化。2）沿岸大量的海参养殖场生产所带来的排放。3）寄生物的感染。这三大原因还有可能组合在一起发生了交互作用。然而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光滑河蓝蛤数量如此惊人的下降，还有待于进一步长期的监测和研究来揭示。
而对所观察到大滨鹬和斑尾塍鹬的数量变化，研究者也给出了可能的解释。斑尾塍鹬的两个亚种有着不同的迁徙策略，menzbieri亚种在春秋两季都会利用鸭绿江口作为中停地，而baueri亚种只在春季北迁时经停鸭绿江口。因此，menzbieri亚种可能对于周边的栖息地状况更为熟悉，当发现鸭绿江口不再适宜时，能找到其他的替代地点。其次，menzbieri亚种的大部队在黄海区域也并非以鸭绿江口作为最主要的中停地。最后，迁徙中menzbieri亚种相较于baueri亚种一般会晚两周左右才抵达鸭绿江口，这两周的时间差可能会更为加剧已有的食物资源减少状况，迫使menzbieri亚种选择其他的地点。
无论如何，还有得选总归是好的，而斑尾塍鹬baueri亚种和大滨鹬则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尽管所依赖的食物资源出现了严重问题，出现在鸭绿江口的它们虽说有绝对数量上的波动，但却未呈现明显的下降趋势。这提示鸭绿江口即便不是唯一，也是斑尾塍鹬baueri亚种和大滨鹬仅剩不多的选择了。
最近几十年间，黄渤海区域的沿海滩涂已经消失了超过50%，过去研究者们着重关注栖息地的直接丧失对迁徙鸻鹬类的影响。眼下这项最新的研究则指出，在研究滩涂围垦直接导致栖息地“量”的减少的同时，剩余栖息地“质”的问题同样也不能掉以轻心。遗憾的是，目前就本区域内鸻鹬类食物资源的研究才刚开始不久...
能够理解就鸭绿江口投食以紧急救援鸻鹬类项目有着不同看法和观点的人们，对自然的干预，似乎大家所见似乎更多的是一些不光彩的案例（"海鸥召回"到底伤害了谁？）。然而，已经失去了新万金的大滨鹬们已经等不起了，退无可退的它们还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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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Zhang, S. D. et al. 2018. Persistent use of a shorebird staging site in the Yellow Sea despite severe declines in food resources implies a lack of alternatives. Bird 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 doi:10.1017/S095927091700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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